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较全面的石谱《云林石谱》中记载：“宿州灵璧县，地名磬山。石产土中，岁久穴深数丈。石在土中，随其大小具体而生，或成物状，或成峰峦……石理嶙峻，青润而坚，扣之铿然有声……若四面全者，即是从土中生起，凡数百之中无一二。”千百年来，灵璧磬石历经开采雕凿，深受人们的尊崇，绵延数千年，形成了中华民族独特的富含美学意蕴的磬石文化。

一、灵璧石的自然美

“铿锵发金声，温润见玉色”；“诸峰扫空翠，一水界山白”；“灵璧一峰天下奇，体势雄伟身巍巍。巨灵怒拗天柱掷，平地苍龙骧首尾。两片黑云腰夹之，声如青铜色碧玉”。这些记载灵璧石、赞颂灵璧石的诗句，充分展现了灵璧石独特而珍贵的自然美。

灵璧石的自然美具体表现在质地美、造型美、颜色美、图纹美、音声美五个方面。首先，灵璧石硬度适宜，不易风化，而且肌理缜密、质地纯净，石质或粗犷苍老，或砺腻相兼，或细腻温润，或滑若凝脂，或坚贞劲韧，这是质地美。其次，灵璧石历经风化雨浸、水镌土蚀，形成了各种造型奇特、刚毅坚卓、独一无二的天然雕塑，外形有仙翁、神女、菩萨、高士，有鳞者、角者、游者、翔者，变化万千，美轮美奂，具有造型美。再次，灵璧石的颜色如彩泼墨染，主要以有“色碧玉”之誉的青黑色的磬石为主，同时也可见到润如羊脂、态若团云的白灵石。而五彩灵璧石则绚烂多姿、色彩四溢，有“色分五彩兮，常生云锦之纹”之赞。灵璧石的图纹美体现在纹理形态曲折有致，或肖形状物，或如诗如画，纹路自然流畅，各尽其趣，魅力感人。如果灵璧石暴露地表愈长，则石肤就愈发苍浑斑驳，加上石肌、色彩表现出的原始风霜感和音乐韵律感，充分体现了气韵高古、自然含蓄的造化之美。

灵璧石的音声美则是因为灵璧磬石硬度适中，矿物成分纯正，所以轻轻敲击即可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，有“金声玉振”的美称。清代谢 在《金玉琐碎》中就记载：“谱言英石为应石，又为音石，盖言其有声。其实，真英石无声，有声者灵璧石也。”古代制磬和所谓的“八音石”，就是磬云山所产的灵璧磬石。

二、灵壁石的意境美

灵璧石吸纳日月精华，饱含雨水风霜，具有了灵气，肖形状物，天然成趣，细细品来确实有“试观烟云三山外，都在灵峰一掌中”的意境，是有意味的形式，具有意境美。

灵璧石造型奇特，有点缀空间之美、创造意境之妙。观赏者“观”其形、“察”其色，寻找自然久远之印迹；“触”其质、“索”其纹，探寻自然沉淀之信息；“闻”其音，倾听自然之声音，丰富内心与自然交流之情感；“理”其意、“通”其境，感悟道与德，理解灵璧石的生命节奏，与之琴瑟相谐，物我两忘，完成内心世界的修行，达到赏心悦意。如果在现有物境基础上，加以文字描述，便更能在感官愉悦之外，激发并感受到诗意之美。灵璧石讲求自然质朴，不崇尚人工雕饰，这样命名对于意境内涵的传达就显得重要了。如“昭君出塞”、“反弹琵琶”、“仙人对弈”、“举杯邀明月”、“海上生明月”等，这些语词优美、洗练，可以引导审美者发现美、欣赏美，可以让画面形象更丰满，情境更准确，使审美者的感知更加真实和完整。

三、灵璧石的文化美

灵璧石质地坚贞，色如墨玉，体态玲珑，是妙化天成的自然之物。作为石之美者的玉石，具备了色之朴、质之礼、触之温、形之义、纹之智和声之乐的特点，其色彩、光泽、肌质、形体、纹理、音韵、意境、悟境都体现了多元的美学和文化内涵，是历代高人韵士的雅爱。“石与文人最相亲”，白居易的“爱石十德”，比较全面地概括了石的文化意趣，为赏石理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。《石清虚》是蒲松龄爱石如命的自我写照。

灵璧石石质细腻，外柔内刚，视之坚硬而摸之若肤，滑如凝脂，入手使人畅心怡怀，不以石之棱角伤人是为“仁”。“仁”是孔子心中作为人的最高境界。“孝悌也者，是为仁本”，至于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”更是“仁”的高境界了。“君子义以为质，礼以行之，孙以出之，信以成之。”“礼义备而君子归。”孔孟看来，外有礼乐，内有仁义，是礼义文化的精髓；君子则是礼义文化的表率。灵璧石作为美的玉石，在亿万年的水土中溶蚀，以及内应力、外应力的自然雕凿、去软留精，形态万千，纹型美好，温润不伤人，不肿不疲，骨气昂然。正如君子应刚毅坚卓，发愤图强，即使颠沛流离，也不屈不挠，符合儒家礼、义的审美观。灵璧石扣之拂之，音质铮 ，余音绕梁，有“金声玉振”之美称。金声玉振乃集大成也。玉振即合于德之振，玉音即合于道之音，比喻君子要知识渊博，才学精到，具有德和道义。人认识外物，不断地容外物之美善者于己心，积而成德。积之愈多，则见之愈明，听之愈聪。

文人雅士之所以对灵璧石情有独钟，全在于灵璧石之魅力所具有的多维的美学文化内涵，人们在欣赏中可以解读中华民族的美学理念、哲学思想和道德观念，达成文化与自然的和谐，领悟大自然的无限妙趣和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。

四、灵璧石的人格美

石，并不仅是石头。米芾拜石，石是品格的象征；吴承恩笔下不畏权贵、大闹天宫的孙悟空，是顽石孕育而生；雨果在名作《巴黎圣母院》中有圣母院的每块石头都是“一部书”这一蕴涵哲理的比喻。在中国的传统文艺作品中，石常常与“四君子”、“岁寒三友”联系在一起被赋予艺术生命，起着物象转化的作用。通过石的特质表达人的思想感情、人的哲理、人的审美价值，体现人格美，这才是它的目的性。灵璧石色如墨玉、体态玲珑，是妙造天成的自然之物，可供于斋窗几案或装点山水盆景；从人文精神来看，石品如人品，石之坚贞清刚，是中华民族固有的传统气质的体现，这种气质在石的坚、顽、丑的美学中能更好地体现出来，成为一种人格品性的文化象征。这虽然是石的自然属性，但也与历代的文人墨客、隐逸君子的赏识推崇不无关系。古人云：“居有石则安，厅有石则华，斋有石则雅。园有石则秀，水有石则清，人有石则贵。”以石悟道，体味人生。栽花香千里，藏石乐万年。悟石道修身养性，通石理悦目怡神。

文人学者借石之坚贞以喻德砺志，对石爱之弥深。如借石之坚贞来坚操砺志的沈钧儒，其斋曰“与石居”，并为诗曰：“吾生尤爱石，谓是取其坚。掇拾满吾居，安然伴石眠。”书法家启功以坚净作为他的道德操守就是以石自拟，他将自己的斋室命名为“坚净居”，并文曰：“一拳之石取其坚，一勺之水取其净。”做人正要坚守本真，不随势而趋，“千磨万击还坚劲，任尔东西南北风”。如孟子所说“我善养吾浩然之气”、“充实之谓美，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”就是胸存浩然正气，上下与天地同流的伟大人格，达到道德愉悦与审美愉悦的和谐统一。

作者：张方瑾

本文摘自《美术大观》 2012年05期